曲兮兮一夜未眠,守在榻边寸步不离。

    许是上天眷顾,又许是黑衣人那一脚并未使出全力,再或者是曲兮兮的诚心感动了佛祖。在翠脔忙了大半夜,不停的烧碳火,把整间屋子烤的如夏日炎炎一般时,沈妉心的身子逐渐有了温度,气息也平稳了不少。

    曲兮兮出神的盯着这个相貌清秀的女子……沈妉心的厉害之处便在于,让心有疑虑的她重新对其深信不疑。这样的人,世间少有,以至于曲兮兮如今恨也恨不起来,更多的是好奇,以及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但她也不会自认为沈妉心受伤后不回宫却来寻她求助是对她的极其信任,多半是没得选。可这人女扮男装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绝不是为了进宫求学拜师这么简单,细细回想起来其身世也是扑朔迷离,好似陇城忽然之间就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难怪昨夜游湖宋明月问起她对沈妉心是否有意时,笑意那般隐晦。可转念一想,如沈妉心这般才情的女子,即便假凤虚凰又如何?她曲兮兮一个除了孤苦伶仃便孑然于世的伶倌,与谁度日有何区别?

    那夜在台上的沈妉心,曲兮兮尤为铭记。沈妉心的笑温和平淡,比女子少一分娇媚,比男子多一分怜惜。脱尘的气度,不似尔雅儒生,更不似自命不凡的士族。不温不火,宛如一盅恰到火候的清汤,看似寡淡,味如甘郁,滋味无穷。

    使得曲兮兮更加好奇,什么样的家境能养出这般人物?

    “姑娘,歇会儿吧,您都守一夜了。”心疼主子的婢女翠脔打断了曲兮兮的思绪。

    曲兮兮轻笑摇头,不肯离去,道:“去唤大夫来,再去一趟皇城与蔡大家知会一声。”

    若不是榻上躺着的人曾出手相助,翠脔早将其扔出门外任由死活。翠脔放下手中衣物,顺从道:“是,奴婢这就去,姑娘还是先换身衣服的好。”

    曲兮兮依言起身,轻解罗裳。可惜半死不活的沈妉心错过了这大好风光,只是梦中仍眉头紧锁。

    翠脔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儿,急呼:“姑娘,这怎么使得?!”

    曲兮兮手中动作不停,侧头俏皮一笑:“反正她也瞧不着。”

    婢女翠脔叹气摇头径直离去,当着恩客的面褪衣换衫在八百里窑也算不得荒唐行径,何况那人还睡着。

    曲兮兮收拾妥当后又在榻边坐了下来,方才换衣服时她便在想,沈妉心既是个女子,为何那夜鼻血横流,难道就因为她胸前更壮阔些?曲兮兮低头看了一眼,又想起昨夜一马平川的胸口,不禁失笑。还未等她更想入非非,院里的大夫便来了。

    在八百里窑并非所有的楼院都养的起一名专司大夫,而窑里的姑娘患的大都是些难以启齿之症。有趣的是,水云净的孙大夫原先是在隔壁街做药铺营生的,因铺子开在巷内,平日里活计难做,倒是窑里的姑娘觉着隐秘时常光顾。时日一长,也治好了一些疑难杂症,孙大夫的名声便在窑里一传十十传百。到后来,甚至有不少公子也慕名而来,老鸨儿心思活络,见此状便干脆将孙大夫请到了院里常驻,顺带也引来了不少恩客。两者互帮互利,孙大夫也不在乎邻里名声,毕竟这世上谁还跟钱过不去呢?

    故而,孙大夫见着榻上躺着的青脸公子哥时一点儿也不诧异,熟捻的上前看诊把脉,一句话也不曾多问。

    这孙大夫在花柳病症上堪称顶尖,可遇上沈妉心这种内伤症患一时间竟无从断言,只皱着眉头道:“小娘子可知这公子是如何受的伤?”

    曲兮兮摇头道:“她来时浑身衣衫尽湿,面色青紫,像是在水中泡了一宿。”

    孙大夫捋了捋斑白的胡须,忧心道:“寒气已游至心脉,且受了不轻的内伤,可惜老夫并非善谙此道,小娘子还是请城西济安堂的李大夫来瞧瞧,再迟一日恐留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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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曲兮兮面露难色。沈妉心伤的蹊跷,按理说眼下宫中才是最安全的,可沈妉心却没有回宫,由此可见她是在回宫的路途遇险。若行凶者属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一类,稍微机灵点儿的怕是早已在济安堂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守株待兔。

    孙大夫见状,沉吟不语。曲小娘子虽名声在外,却是楼里出了名的与人和善,婢女翠脔嘴皮子是厉害了些,但平日里对孙大夫也是恭敬有加,承人恩德,理当与人方便。

    “小娘子若是不便,老夫也可代劳。”孙大夫诚心道。

    沈妉心毕竟是宫里的人,遭袭一事看似平常,暗地里不知藏着什么秘密。一旦牵扯甚大,谁都脱不开干系。曲兮兮不愿敦厚的老大夫涉险,婉言拒绝:“此事便不再劳烦孙大夫了,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