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起来,我和李慕白的相遇说不上什么命中注定。

    对于他而言是跌落凡尘,对于我而言,不过是在山里随手捡了个人。

    那天是我弟弟的头七,我给他披麻戴孝去坟头上烧纸,我带了多多的黄表纸,想一张一张烧给他,让他在地底下不用过得和活着的时候一样贫苦。

    我在山路上走着,一步一步都是咽下的泪,我攒了一肚子的话和满腔满腹的话想跟他说。

    我弟弟其实是个秀才来着,他考中那年十四,我听人说,他是我们州里最年轻的秀才了。

    他是突如其来的一场重病死了的,不知道哪里惹了的肺痨,他病了没多少日子,临了的时候整个人瘦的没了型。

    从头到尾,都是我在病榻前伺候,我希望我也能得这个病,可我没得,偏就我没得。

    他咽气那天,我握着他只指节嶙峋的手,在我手心里都硌得慌,我看着他,他怎么能比十四的男子小那么多。他却冲我笑,声音低的只剩气音,他说:“姐姐,我要去找爹娘团聚了,你一个人在世上,要多保重啊。”

    我点头,泪流满面,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有预感了,就是那一天了。

    在那一天的深夜,在温柔皎洁的月色里,我最后一位亲人,永远的撒开了我的手。

    那是我最后一次送亲人离开,我给他妥帖的办好后事,没有人为他披麻戴孝,那就我来。

    我跪在灵前跪了三天,我认真的在想,他们说的或许没错,我真的是天煞孤星。

    小时候爹娘为我取名常安,希望我平平安安,后来添了弟弟,给他取名常宁。

    后来果然应了名字,我平平安安,弟弟宁静致远。

    如果把常安这个名字给弟弟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平安一生了,我看着陶盆里飞腾的火星想。

    而后,街坊四邻说我是我克夫克母克亲友,克夫克子克三代的天煞孤星,谁沾谁倒霉,最好躲着走。

    他们躲我像躲瘟神一样,我不在乎,但还是多谢他们看在钱的份上,帮我弟弟抬了棺材。

    头七那天,我本来有很多话想对弟弟说,可是来到坟前,就看到倒在常宁坟头的李慕白,那时候他失血过多面色苍白,怎么也叫不醒。

    本着人命关天救人要紧的念头,我赶忙把黄表纸烧给常宁,告诉他我先救人,下次再来看他,然后勉强背起李慕白,磕磕碰碰往前走。

    路上碰见几位乡邻,可不管我怎么哀求,他们都不肯帮我,生怕帮了我一次,就有霉运缠身。

    我就一个人背着李慕白绕了那么远的山路回了家,当时心里憋了一股劲儿,无处宣泄,他倒在我弟弟坟头上,我就觉得他是我弟弟一般。

    我从死人的坟头上背了个活人回来,有温度的,有心跳的,活着的人。

    我把他背回来,放在床上,我看着他,通体华贵衣衫,面色苍白却依旧俊郎,而后,我扒了他的衣裳,为他包扎伤口。

    那道伤痕极深,从前胸绕到后腰,血肉狰狞,颇有些心惊肉跳的意味。

    我没请大夫——为常宁操办后事花了我所有的钱,我父亲生前是医者,我平日里采撷草药卖给药房,也为乡邻诊断些小病,略通岐黄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