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深,明窗侧开。

    朦胧不尽的月光直直倾泻而下,渗入暖香袅袅的昏暗室内,而后被床榻四周密不透风的青帐垂毡彻底隔绝。帐内透出几分夜明珠的盈盈光亮,若肯细看,依稀还能瞧见一道玲珑有致的隐约身影。

    林襄骂骂咧咧地退出论坛,将夜明珠一把捞进怀中,这才死心般重重瘫回锦衾之中。脖子挨上硬邦邦的玉枕,林襄试图适应这种土豪的痛苦,谁知撑不过一刻,她便挣扎爬起,将那似以白玉雕成的枕具搬下床去,复又重新瘫回被窝里。

    世界终是安静下来,林襄乖乖阖上双眼,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开始回溯自己那些年写过的扑街剧本。什么渣男、霸总、娱乐圈,什么狗血、虐文、火葬场,大都是些烂大街的老梗。她写出来的绿茶套路,应该也是俗不可耐的吧?

    如今细想,自己的剧本扑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她不喜欢破镜重圆,也不喜欢追妻火葬场,她对爱情抱有太多幻想,乃至于现实生活中从来不肯随意将就,可为了迎合市场口味,她还是写了就连自己都感受不到的爱情。这样的剧本,无怪被人退稿九十九次。

    是她先失去了创作的初心,半点怨不得旁人。

    腹中忽而咕噜作响,成功打断她逐渐跑偏的思维,林襄从自我剖析中回神,揉了揉饿意凶猛的胃部,终是起身行至外间,将早些时候云姬等人一齐送来的酸果小食挑些吃下。

    林襄本就没有多少睡意,折腾一遭后,更是焕然清醒,因此只寻了片竹席盘腿静坐,又将手中的果干蜜饯随意洒在红木案几之上,单手撑起额头,水袖便争先恐后般向四周散落。

    如今孙策正要修身养性,暂时并无同她鸳鸯相戏的打算,自己也不曾瞧见过他的样貌。可船行海上,本就毫无退路可言,若自己不能趁着这几日尽快将周瑜拿下,等孙策痊愈,抑或是船抵东吴,自己便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也即是说,自己只能下手从快,只要撩汉技能够狠够绝,就凭她如今的先天样貌优势,足以撩地对方心猿意马,恨不得同她共赴巫山云雨,再不顾那所谓的兄弟义气与士子风度。

    如此彻夜辗转反思,林襄终是迎着翌日的熹光,想出一个自以为妙绝的好点子。不过基于扑街编剧的自觉,林襄觉得保险起见,她还是应当先找人练练手才行。

    这般想着,林襄直接赤足下榻。

    绸如黑缎的长发尽数垂于身后,林襄也不打理,直接绕回外间推门而出。

    此刻日出东方、光影正盛,一轮圆日融入身后的漫天海景中,林襄忍不住凭栏远眺,可望着望着,却觉足下生风,低头看去,玉足早已凉地通红。

    正欲转身回屋,林襄的视线一转,却顺利瞥见甲板上那道欢快捕鱼的身影。

    想着那位夷陵之战火烧连营大败刘备的江东大都督,如今竟还是个走马嬉戏的捕鱼少年,林襄无声笑笑,脑中却蓦地钻进一个不算道德的念头。

    练手的人这不就来了吗?

    打定主意后,林襄回屋洗漱用膳,时时刻刻不忘思索,自己该找个怎样的由头去寻陆逊?云姬身体偶感不适,今日未能近前伺候,因此换了位谨言慎行的姑娘,名唤素月。

    简单用过朝食,林襄懒得起身,便唤素月跪坐于侧,同她装模做样聊起了家常。素月口风明显较紧,任由林襄旁敲侧击打探陆逊的情况,还是没能得出多少相关信息。唯一有用的便是,陆家小郎每日巳时三刻皆会于房中习练瑶琴。

    练琴?果然只有这样风雅的娱乐项目才能适配自己。

    林襄试探性感慨:“素月如此一说,倒叫我想起昔日练琴之事。”

    素月闻声伶俐起身,快步行至窗边的数只箱笼器匣之中,继而在林襄的震惊注视中,掏出一只半人高的漆红琴匣。只见素月婉步聘婷,回到林襄身侧,恭敬取出其中崭新光洁的白桐木瑶琴。

    素月说地诚恳:“主君怕夫人烦闷,特将此琴自江东带来,以供夫人陶冶之用。”

    林襄顺手接过瑶琴,谁知下一刻,素月便已奇迹般将琴案、漆盆、香炉等一应用具尽数搬至林襄跟前。她的眸中甚至闪出几分崇拜的光点:“夫人可要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