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刚亮,刘上章发现庙外停了两匹马,青山正在给马喂着草料,一边喂草料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而马吃着草料,不时打个响鼻,像是应和,又像是反驳。

    他悄悄地凑近,试图偷听一下青山在说什么。但青山在他只靠近了几步就感觉到了,转过头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那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嘴里咀嚼着草料,也跟着转头,马眼睛瞪着他。

    被一人一马用眼睛盯着,刘上章的神情僵硬在脸上,他讪笑了一下,问:“青山卫士长,今儿也是奉齐王殿下命令外出?”

    卫士长乃是诸侯王的属官,掌领卫士守卫王宫,俸比四百石,属于低级官吏,在大晋的官吏等级里和六百石的锦衣卫千户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因为卫士长乃是诸侯王的亲信,代表了诸侯王颜面,而锦衣卫千户仅仅只是六百石官吏而已。因此饶是刘上章常常自诩自己乃是外戚出身,却也不敢在青山面前拿乔,言语中也客气得多。

    青山斜了他一眼,做足了那番仗势欺人又瞧人不起的架势,懒懒地道:“我家殿下的命令,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你是地里哪根葱?”

    原本他言语里对刘上章还有两份客气,毕竟同朝为官,一个是皇帝走狗,一个是亲王属官,哪个都不好做。但如今知晓了眼前这人不仅仅是个偏远外戚,还可能对他家殿下有几分威胁,这可就客气不起来了,自然是明里暗里地鄙视一番,说起话来也像刺猬似的。

    刘上章被刺了一番,有些摸不着头脑,自认为没干过什么得罪青山的事儿,得罪齐王就更不会了,好吃好喝伺候着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得罪人?但青山这态度又着实令人不解,先前在虎城时青山可不是这副模样。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愈发谦卑地道:“这自然不需要知会我,但这虎林毕竟是南甲字锦衣卫千户所的辖地,殿下若是有事,我总要问上一问,也好给殿下行个方便。”

    刘上章本是想着他也算半个东道主了,齐王远道而来在虎城住着,总得给齐王一个好印象,以后等有机会回京任职,也好拉上关系。

    但这话听在青山耳朵里,就变了个味道。

    青山顿时炸了庙,看刘上章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怒道:“什么意思啊?这地界是南甲字锦衣卫千户所的,你是这儿的千户,行个方便?你打算怎么行方便?是不是半夜起来骑到我们殿下脖子上方便方便啊?”

    刘上章登时吓了一身冷汗出来,腿一软差点跪下,慌忙道:“卫士长!可不能这样说话!你这是在害我!我何处得罪了你,叫你这般报复我?”

    青山冷着脸,道:“何处得罪了?那你得问问你自己姓什么了。你莫要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省得你在打什么主意,没点出来是给你留了脸面。”

    我姓什么?

    我姓刘。

    他用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低声下气地道:“不敢,不敢有旁的想法。”

    青山见好就收,冷哼了一声,道:“我家公子今儿出去踏青,若是有闲杂人等跟着,坏了公子和姑娘的兴致,齐王府回过头来再跟你算账。”

    刘上章连连点头,却又状似无意般地问道:“卫士长也跟着一齐去?不需要喊两个手脚利落的随行跑腿?”

    青山这下不怒反笑,他歪着头,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道:“怎地,我刚才没敲打你?你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意思?还是以为刚才那两句话只是我随便说说?又或者说是,你姓刘,我家殿下便动不得你?那么低三下气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对着太子说话呢?

    “你想讨好谁,那是你的事,但你最好不要惹到齐王府头上来。全天下的人都省得我们殿下身为皇长子继不得皇位,就这一点,任哪个宗室都要卖我们殿下几分薄面,借了谁的手杀

    了你,真的很难吗?还是说你以为你在太后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莫要自误啊,千户。”

    刘上章被这么一敲打,心里那点小九九立刻灰飞烟灭了。

    他赔笑着连道不敢,在青山嘲讽的眼神中走远了。

    如果可以,谁愿意腆着脸低三下气地讨好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