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絮到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的事了,宁婉刚吃完止痛药,还在睡。护工替她掖好被子后,有点诧异地看了眼木木站在病床边的两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了。

    床上的人比上次见面更加消瘦了些,也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下巴瘦得跟只剩层皮包着似的,那双清冷凤眸下尽是乌青,嘴唇苍白,上头还有因为干燥起的死皮。

    北絮怔怔看着,直到自己的指尖触碰到她微热的额头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这么冰凉了。她沉着黑眸,把她额间的碎发轻轻拨去,冷着脸问:

    “她爸呢?怎么不把她安排到国外的医院进行治疗?”

    夏禹还是一副没缓过来的样子,眼眶都是通红的,她吸吸鼻子,沉默许久后,才哑着声音回:

    “我问过医生了,胰腺癌晚期,真的去哪里都没救了。她爸估计也是不想她最后再折腾,才让她留在温州吧。”

    北絮“哦”一声,只愣愣看着病床上睡得不安稳的宁婉,目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宁婉还是忍不住想哭,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即使初恋跟她分手她都没哭过。但现在不一样,如今躺在医院里被下了死令的可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闺蜜,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

    她从兜里掏出纸巾拧了好几下鼻涕,才闷闷道:“她前个月回国那么反常,估计也是因为这事,想着最后几个月能让你记着她。我真蠢,她那个时候来我家,有时候捂住肚子我还以为是她受凉了不舒服,看她喝酒也不劝,要不是她妈给我打电话说想让我多陪陪她,让她开心开心,我还不知道她生病了,以为她回加拿大了,我,我他妈……”

    她碎碎念着数落着自己的不好,说着说着突然抬起手想抽自己个耳光,北絮见了拦了下,淡淡道:“夏姐,这不是你的错。她只是不想你难过,不想告诉你罢了。”

    夏禹注意到宁婉在睡梦中皱起眉,顿时不说话了,只在一边默默擦眼泪。北絮从没见过夏禹这副样子,更没见过宁婉躺在白色病床上一脸惨白病恹恹的样子,忍不住有点烦躁起来,舌尖抵住上颚,不停地用脚尖拍打地板,好半天,才沉声道:

    “你留在这里照顾她吧,我先回去了。”

    夏禹还在发呆,没听见,直到北絮又重复了遍,她这才“啊”一声,一脸懵地回了神:

    “你,你要走了?”

    “嗯。”

    夏禹有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喉咙干涩得厉害,好半天她才又开了口,脸上冰冰凉凉,眼泪止都止不住:“北絮,你等她醒来说两句行不行?别那么冷血好不好?”

    这两句话问的字字泣血,义愤填膺,北絮都被她这语气弄得有点愣,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夏禹知道自己过了,她别过头,闷闷道了歉:“对不起,你回去吧。”

    北絮点点头,还真的转身走了,头也没回。夏禹见了气的跺了跺脚,但又知道自己没有立场生气,顶多只能为宁婉感到可怜而已。

    想了又想,她还是决定去把北絮追回来,最起码等宁婉醒了和她说两句不是?这驴脾气走了可能就真的不回来看一眼,到时候再见面,说不定就是阴阳两隔的场景了……

    然而刚走到门口,她就听见宁婉那低低哑哑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惆怅和失落:

    “别去了,让她走吧。”

    夏禹僵硬着脊背一点点转过身去,眼珠子都快不会动了。

    宁婉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目光清淡,是那种看淡生死后独有的凉薄漠然:“她早就和我没关系了。她自己心里估计也是这样想的,我太了解她了。”

    夏禹这下子是真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看看自家好友鬼一样苍白的脸色,又回想了下北絮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