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指开花>竞技网游>老巴黎宁国风去世 > 第二章-1986 年关难过
    转眼到了86年,也是春梅的本命年,这一年开头就不太平,这糟心事啊,是一件接一件,正月的一天早上,春梅正在家里收拾屋子给孩子们洗衣服,就听见门被敲的咣咣作响,春梅气不打一出来,这大正月的哪里有这样敲门的,透着一股子晦气。从板凳上站起来用围裙擦擦手,捋了捋头发就要开门去好好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结果打开门发现是二车间的王主任,还没等春梅说话,王主任就说:出大事了春梅,出大事了。春梅忙问:啥事啊,咋的了。原来是春梅以前在车间时候的学徒顺子今早被警察带走了,说是撞死人了。

    这顺子可是个乖孩子,家里独子,长得还很周正,也是个懂事孝顺的一个小伙子,在车间时候春梅带他可省心了,做事踏踏实实的,所以春梅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伙子,想着之后给他找个轻巧的活儿,别老在车间了。

    春梅二话不说,扭头回屋子披了个外套就跟王主任去公安局了,结果到了局子里想要见顺子问问情况,顺子是没见到,但是办事的民警是熟人,春梅以前给厂子新员工办理户口档案的时候经常跟这个小张民警接触,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小张前两天跟他舅舅一块去山西跑车运煤,因为路途远,顺子他妈担心顺子他小舅路途远幸苦,就让顺子也跟着一块去,路上交替着开,这样不至于太幸苦,路上不知怎的,也许开车太疲劳了,大白天的就撞死人了,人当场就断气了,警察到的时候,顺子还在驾驶室呆着,一个劲的发抖。

    小张还跟春梅说,这顺子一看就是老实孩子,被抓进来茶饭不思,天天哭,让人看着很可怜,还叮嘱春梅赶紧找他家属想办法,现在可是严打时期,平时撞死人都能判个十几年的,这特殊时期别一下子把这孩子给毁了。春梅听着更心疼了,赶紧就去找了顺子他妈,希望这老太太赶紧拿钱赔偿死者争取那边谅解,说不定能轻判呢。顺子他妈一看就是个没主见的妇人家家,就知道一个劲的哭,说家里没钱。春梅就提议让他舅舅把车卖了,把这钱赔给死者,话刚落下,顺子妈立刻止住了哭泣,说:这可不成,他舅这刚结婚没几年有了一份正当营生,车还是我妈跟我们姐妹几个凑钱买的,怎么能说卖就卖呢。

    春梅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冲老太太吼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车不车的,你儿子命都快没了,要不是你让顺子跟着他舅去跑车能有这事吗!

    老太太自觉没理,又开始呜呜哭,春梅可是气坏了,摔门出去了,跟王主任念叨:怎么世上还有这样当妈的,光想着自己弟弟,自己儿子就不管了。

    晚上回去,春梅阴沉着脸,孩子们看了也都躲的远远的,一晚上没睡,想着顺子的事可怎么解决。第二天春梅去看守所找到了顺子,这孩子看着真让人心疼,胡子拉碴的,肿眼泡,一看就是这几天都没怎么睡,顺子看到春梅大姐,哇哇就哭起来了,问春梅法院会怎么判,是不是要关十几年啊。春梅安慰道:别担心,你这叫自首,法院会轻判的,我和你妈正在想办法,你别怕。顺子说:姐,我好后悔跟我舅舅去跑车啊,那天本来跟小梅约好去滑冰的。

    春梅听到:你该后悔的不是你去跑车,是你咋办事这么不靠谱呢,怎么开车还能撞了人呢,路上就不能加点小心。

    顺子说:姐,我都告诉你,不是我撞死的人,是我舅,他喝酒了,把人撞死了,当时我在副驾驶座位上睡觉,我舅吓坏了,他让我给顶罪,我没喝酒他喝酒了,怕被抓了法院会狠判。所以让我顶罪,他告诉我我年轻估计判个3,5年就出来了,当时都给我跪下了,我没办法就答应了

    春梅听到这个,脑袋都要炸了,恨不得隔着玻璃扇顺子两个巴掌,把他扇清醒,春梅尽量控制着情绪,压着情绪说:顺子,你太糊涂了,太糊涂了!你刚20多岁,你出来什么单位敢要你,哪个姑娘还敢跟你;另外,撞死人你觉得3-5年就能了事!?你怎么这么糊涂啊,这么糊涂!你不知道现在正在严打,你这是撞枪口上了,你知道不知道,还想着3,5年能出来。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糊涂的妈,把亲生儿子往火坑里推。

    从看守所出来,春梅又去找了小张警官把情况说了下,小张警官说:姐,我和我师傅经办的这个案子,我们都看出来怎么回事了,我也跟顺子明说了你帮别人担罪责的严重性了,我们劝了好几次,但是顺子就是死硬咬口说自己撞死的人,我们也没办法,当天他就把认罪书签了字,你说说我们怎么办,我们想帮也帮不了。

    春梅心想这是没什么回转余地了,赶忙问,顺子这种情况又可能判多少年。

    小张警官说:上次你来,我就赶紧跟你说让顺子家赶忙筹钱赔给死者,说不定那边出局谅解书,法院会酌情轻判,最起码不至于一辈子呆在牢里,这一个星期过了快,一点动静没,我看也来不及了。现在严打时期,刑事案件要从快从重处理,你还是让顺子和他家里人做好心理准备吧。姐,你是好人,但是咱们再怎么着也是外人,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我看她妈都没你上心,你来还知道给顺子带点棉衣,他妈来时候,我可给他妈说了这事情的严重性,结果老太太见了顺子又是一顿哭,让顺子说什么也要把事给担下来,他舅可好,从来没来过,前几天我们抓赌还抓到他舅舅了,你说说这一家子都是什么玩意。

    春梅听完这些心里凉了半截,看来顺子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天气开始一点点转暖了,春梅有时候路过二车间,还会不自觉会愣神,想着顺子要是还在的话,说不定老远就喊自己姐了。虽然之前就有了心理预期,但是谁也没想到,会这么重—死刑,立即执行。春梅甚至都没来得及去见最后一面。后来从小张警官那里得知,再得知判死刑的那一刻,顺子后悔了,哭着拉着狱警的手说,他是冤枉的,帮人顶罪的,一切都太晚了。死刑前的一晚,顺子跟狱警要了一个粉笔,然后第二天狱警带顺子去刑场的时候,看到满墙壁都是冤字,最后一刻顺子的妈和舅舅都没来看他,小张警官和师傅来送了顺子最后一程,小张的师傅是三十多年的老刑警了,说从警一辈子了从来没见到过顺子眼神里的那种绝望和不舍的眼神。

    这件事之后,春梅也大病一场,干什么都拿不起精气神,原来伶牙俐齿的春梅现在感觉说话也没原来利索了,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嘴上经常有大片大片的溃疡,看了中医说急火攻心。

    有时候吧,你说老天有眼吗。

    自从顺子死后,他那不着调的小舅跑长途车的时候,还是在上回的地方,把另一个村民家的孩子给撞伤了,据说又是酒后驾车,当警察赶到的时候,他舅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为了赔钱把车卖了,人出来以后落下病根了,腿脚不利索,嘴也歪了。家里媳妇一看这样子,索性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再也不露面了。婆娘没了,赚钱糊口的营生也卖了,日子一下子就过不下去了,然后顺子他舅舅就开始蹭吃蹭喝,本来街坊邻居的都会帮衬一下,但是自从顺子那事之后,街坊邻居对顺子他舅就厌恶至极,现在他舅这般德行大家更是懒得帮。于是他舅开始去他几个姐姐家蹭吃蹭喝,顺子妈这个最疼他的大姐更是首选,动不动找他姐姐要钱,顺子妈本来也没工作,现在的一点积蓄还是顺子之前给的,顺子没了,剩下这点钱也就开始坐吃山空。于是给他这个老弟弟的钱也越来越少了,但是这个不着调的弟弟可不这么想,想着我现在都这么惨了,你作为姐姐的还不帮衬我,只给我这么一点钱,让我怎么活,既然我活不下去,大家都别想好过。于是把买的老鼠药掺和到饭菜里,想着和这个老姐姐同归于尽,可是当顺子妈先吃下饭菜,看到她呕吐挣扎的惨状后,他又没了胆量,自己跑掉了。后来也是那一年,同样的地方,顺子他舅也被执行了死刑。

    不知道在最后的日子里,顺子他舅会不会想到几个月前为他枉死的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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