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敲得震天响,也没能盖过街两旁百姓的嘈杂之声。

    “肃静”“回避”的乌木牌子紧随其后,引着今岁一众新科进士向前行进。

    打头领队之人,便是圣上于御殿之上钦点的状元郎,武宁公崔楠越。

    他年约及冠,眉目舒朗,头戴金花幞头帽,身穿大红锦袍,腰背挺直驭着座下黑鬃马,周身笼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凉之气。

    与他相比,一侧的探花郎就要亲和得多,不断挥手与街两旁的大姑娘小媳妇示意,偶尔还伸手接住一个扔来的香囊。

    姑娘们更喜欢风流俊朗的探花郎,街边的小酒坊里,关于崔楠越的话题却聊得火热。

    “武宁公?就是跟高祖一起打天下的那一家?他们家都好久没听见过音信。”

    “可不是,先前在西州打了胜仗,还能听见人提。自从上代武宁公回京城养伤,深居简出,就落寞下去啰。”

    有人嗤笑道:“只怕不是深居简出,是迫不得已才是。”

    因着这话,声音渐渐低了一阵,众人凑近了,悄然谈论当今圣人对功勋旧臣的打压。

    种种猜测谈论之词,一字不落都落入了崔楠越的耳中。

    他耳中听着,眼睛却动了动,微不可查看向街边。

    一众激动的看官中,有那么一位紧张地隐藏其中,一心盯着他的身后瞧,忽地抬起手,比了个手势。

    ——瞧这样子,应是探花郎和他背后的人谋划了些什么。

    崔楠越漫不经心收回视线,略分了些神给周围,想看看能有什么好戏开场。

    酒坊里的声音又渐渐大了起来,“这样看来,还是文殊侯府更胜一筹,同为开国功臣,如今越发荣耀。先帝将嫡公主下嫁,圣人又定了敏贤郡主的太子妃之位。”

    “那可说不准,连太子都没有,太子妃算什么数。”

    “兄台,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去城外粥棚巡视这样重要的事,圣人不选皇子,不选近臣,偏偏交给敏贤郡主……”

    “你莫妄言,这意味可不一般。”对谈之人不敢再听,制止他继续往下讲,提了新的话头。

    二月末的天还冷着,这些闲谈杂语被寒风裹挟着,吹入敏贤郡主姜兰芷的梦中。

    重重幔帐掩映着雕花拔步大床,隔开刺眼光线,袅袅水沉香从三足赤金香炉中徐徐升起,弥漫到整个室内,温软舒适。

    姜兰芷闻着香,陡然从睡梦中惊醒。

    她呆呆的,捂在被子里醒了会儿神,又用过早膳,才下床梳洗。

    贴身侍女青雀领着大小丫头鱼贯而入,捧着一众物什各司其职,井然有序。

    姜兰芷小小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床边,示意丫头们把那里摆放的一摞账本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