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正在御书房批折子,刘全端了一盏碧螺春进来,他瞧见皇上正低头沉思,便不敢打扰,却也不把杯盏搁下,一脸欲言又止地样子,只用两个眼珠子不停地往皇上的御案上头瞟。

    皇帝并不看他,只沉声道:“你是越发地不懂规矩了,在这里给朕做出个慌里慌张的样子来,是怎么了?”

    那刘全扑通一声跪下来:“皇上,皇上,如意馆出事了!”

    皇帝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利剑一般:“怎么了?”

    刘全慌忙在下头叩了一个头道:“皇上,今儿下朝之后,皇上命奴婢给容华娘娘送了个白玉环儿去,没想到在容华娘娘的宫里头竟然出了这等之事……”

    皇帝听他说得啰里啰嗦,不由一阵心烦意乱,一把将手边的纸镇贯了下去,呵斥道:“你那脑袋里装的难道都是浆糊?朕管那莫容华的白玉环儿做什么?朕只问你,柳承徽怎么样了?”

    刘全险些被那琉璃纸镇砸个头破血流,此时忙哆哆嗦嗦地回道:“万岁爷,万岁爷您别着急,柳承徽现下还好好生生地在如意馆呢!”

    皇帝听说郑淣并不曾出事,这才稳住了心神:“如意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给朕把话回明白了。”

    刘全喳了一声,道:“方才奴婢留在如意馆的小太监前来报告说,说是容华娘娘歇了晌午之后,便要那白玉环儿来赏玩,结果那白玉环儿明明应该搁在八宝格上头,不料怎么却偏生不见了,这阖宫上下都寻不着那白玉环儿,这可把容华娘娘吓坏了,于是便命人关了如意馆,在宫里头捉起贼来——”

    他偷瞧了皇上一眼,却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青,已是动了大气,想是已经猜到了后头的事情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没想到,这贼捉来捉去,竟然捉到了……”

    “竟然捉到了柳承徽身上去了?”皇帝的声音如同从石头中蹦出来一样,又冷又硬,一字一句地道,“朕看她胆子越发地大了!”

    刘全忙劝道:“皇上别动气,许是承徽娘娘一时间糊涂了呢!”

    皇帝猛然转头,目光森寒地瞧着刘全,还没等刘全说话,一抬脚便将那刘全直接踹在了地上,“你方才说什么?柳承徽一时糊涂?朕看你才是猪油糊了心——糊涂到了家!朕瞧着莫氏素日胆小怯弱,这才将淣儿同她放在一处,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污蔑淣儿偷盗东西!”

    刘全没想到皇上回护柳承徽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只听了一句话便断定是莫容华污蔑了柳承徽,忙上前膝行几步,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嘴巴,拉着皇帝的衣摆带着哭腔道:“皇上说得是,皇上说的是,奴婢是糊涂到了家,这才以为是承徽娘娘做了错事儿……只是皇上便是将奴婢这糊涂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奴婢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求皇上您莫要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皇帝咬牙道:“她既是捉到了贼,怕是已经想好了如何惩戒一番了?”

    刘全抬头瞧了一眼皇帝铁青的脸色,小声道:“容华娘娘说,这事儿不敢自专,说是要禀告给太后娘娘呢!”

    皇帝冷冷一笑,低声道:“这才几天呢,她这便有了宠妃的做派了,竟然还想去扰了太后她老人家的清净?不如朕现在就亲自去给她断一断这一出公案!来人啊,给朕摆驾如意馆!”说罢,脚一抬便迈出了殿门去。

    刘全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忙不迭地跟在后头追了上去,却见皇帝的步子又快又急,连声道:“皇上,皇上,哎哟皇上,您可当下您的脚底下呢,这刚下了雨,外头的这黄石路滑,要是摔了可是不得了……皇上……”

    皇帝进了如意馆的时候,正听得明芳噼里啪啦地一大通话:“承徽娘娘,您说不知晓此事,可为何这白玉环儿倒是进了您那屋子里的五抹门梨木柜子里呢?难不成这白玉环儿自己长了脚

    儿腿儿的,自己从咱们这屋跑到您那屋子了呢?”

    皇帝闻言,也不等旁人上前去打帘子,自己伸手一打帘子便进了殿中,殿中众人一见皇帝,顿时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片下去。

    皇帝径直走到正上首的黄花梨透雕靠圈椅上一坐,既不瞧众人,也不叫起身,只对莫容华淡淡地道:“听说你今儿这里捉了贼,朕过来瞧瞧热闹。”说是瞧热闹,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瞧热闹的意思,端的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莫容华只当他要为自己撑腰,站起身来,怯怯地回道:“皇上……嫔妾不敢说承徽妹妹是贼,只是这白玉环儿确实是在承徽妹妹的房中找到的……嫔妾……”

    皇帝目光森然,朝着众人扫了一巡,终于冷冰冰地落在了莫容华的身上:“你是说,朕这御赐的白玉环儿竟然在柳承徽的房中?”

    莫容华被他这寒芒似的目光一刺,双膝不觉软了软,又跪了下去,声音比方才还小些:“是……是在承徽妹妹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