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将手中的列女传掂了掂,努嘴道:“手里捧着列女传,却拐带朕出宫,这事情若是被太后知晓了,你怕是要挨手板心的。”

    郑淣摇头道:“太后最是亲善不过的,礼佛最是诚心,今日乃是大慈大悲的观音大士的生日,臣听闻广福寺的观音大士素来灵验,臣一片孝心只想去广福寺上一炷香,为皇上和太后祈福,便是挨了手板心,也是心甘情愿的。”

    皇帝哼了一声,板着脸道:“巧言令色,身为后宫妃嫔,却做如此打扮,若是后宫人人都效仿你这般,成何体统?”

    郑淣低头瞧了自己一眼,一本正经地叹气道:“皇上既然不喜,那臣还是换回平日里的样子,回去抄书罢。”说罢便要来取皇帝手中的书卷,皇帝哪里真舍得放她回去抄什么劳什子的列女传?他瞧着她那娇俏的模样,不由反手便将那列女传往地下一掷:“这些东西害人不浅,抄它做什么?”

    他上前去牵她的手:“朕瞧着你这打扮甚好,你也不必回去换女装了,朕这就换了常服,带你出去行万里路罢。”他又从头至脚地细细地瞧了她一回,又忍不住再赞一声道,“这衣袍甚是衬你,乍一看,朕还道是哪里来的翩翩少年郎。”

    郑淣抿嘴一笑:“臣这个少年郎哪里能及皇上半分风采?”她欣欣然地凑近了些,他不禁低下头去,侧头听她的话,而她就仿佛同他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臣做少年打扮素来颇有心得,今日皇上可否放心交于臣妆饰一番,臣敢担保,臣的手艺必能与君增辉添彩。”

    既然她兴致如此之好,皇帝少不得依从了她,回了寝宫叫人取出几套衣装几件配饰来,专程待她来妆饰,她果然有一双妙手,只慢慢地扶了他的冠,将那皇帝的冠帽取了下来,解开头发,挑出两股脑后的头发编了辫子,辫上穿上几颗又大又圆的玉珠子,又将其余的头发细细地梳了,取来个漆纱小冠与他将头发仔仔细细地笼上,皇帝在镜中一看,这梳法极其俊朗,手法竟然比宫中专门负责梳头的宫女还高超几分。

    皇帝赞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些。”

    郑淣闻言,不禁挑眉笑道:“皇上不知,这些乃是佞臣的看家本事么!”

    一面说,一面又与他特地选了一袭月白色的常服,再选了一条龙云玉带来,那玉带上头蹲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金蝉玛瑙钩,别有意趣。她微微屈身与他环腰系上,这一瞬间,他与她隔得极近,不用俯身,便能闻到她发髻间淡淡地清香,却说不出来是什么香气,只觉沁人心脾,叫人心醉神迷。

    他正想将她拦腰抱住,她却退后一步,睁着眼睛打量他:“还缺了一件东西。”

    他心中微微喟叹,她却丝毫不曾察觉,只扭头去宫婢呈上来的托盘中寻了许久,终于找出一件水翠色的双獾挂件,笑道:“这个同那玛瑙蝉儿倒配。”又伸手与他妥帖地挂在腰间,那挂件下方正好打了一个明黄的穗子,此刻在他腰间荡了一荡,正如同他满腔的心思一般。

    她一番捯饬下来,皇帝便真真成了个富贵闲人的陌上公子模样。

    她侧头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将他的衣领理了一理,方笑道:“不知妾身的手艺,公子可还满意?”

    他端望镜中的她,唇角微微地翘起来:“甚好,甚好。”

    两人妆扮完毕,皇帝带了郑淣策马出城,京城繁华之处两人拉了缰绳缓缓而行,却不是往广福寺的方向,待到出了城去,城郭处先头还有些恳荒的农夫躬背在田中劳作,田埂上偶尔坐卧着几个幼儿,或啼或笑,只是离城越远,人烟便渐渐稀少,只余驿道上空留下车轮粼粼。

    皇帝见她虽然拉了缰绳慢慢走,可却是一副不太尽兴的样子,微微一想,便知缘由,不由提议道:“我们比试一场,如何?”

    郑淣一听,心下微微雀跃:“如何比?”

    皇帝抬鞭指了指远处林中:“那边几里外,有一座娘娘庙,咱们看谁先到那庙门前,便是谁赢了,可好?”

    郑淣眼睛一转,想起自己的心事来,故作踌躇地样子:“皇上既然与臣比试,可否赏臣个彩头?”

    皇帝一笑:“你要何彩头?”

    郑淣并不说,只微微翘起嘴角:“若是臣当真赢了皇上,再来讨彩头,可好?”

    不料皇帝却摇了一摇头,有心戏弄她:“不好,若是你想要朕的皇后之位,那朕允还是不允呢?”

    郑淣扬起下颌,抖了一抖衣袖:“臣今日乃是皇上亲封的佞臣,又如何当得起皇后之尊?”她见皇帝不言语,又故作赌气道,“皇上既然不允臣彩头,那臣还是干脆直接输给皇上罢,那彩头自然也就免了,皇上也不会落下个小气的名声。”

    皇帝被她说得颇有些无语,只得允了她道:“若是你真能赢了朕,彩头自然是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