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昀这番话,只是她未来难过日子的一个开头。

    说完,他便让她跟上,跟来时一样,只顾在前头走,一副不愿意搭理她的模样。

    柳枝枝大约摸清他的想法,抱着替原主还债,也是帮自己还清因果的想法,乖乖跟上。

    他们两人最后在一处中间有水井的院子停脚,宋长昀留话让她在此等着。

    一时无聊,她左顾右盼起来。

    石头砌的水井旁放着两个木桶,一个蛮大的洗衣盆子。院中拉了许多晾衣裳的绳索,墙角边上还栽种一颗零星有两三个花苞的石榴树。微风飘过,隐约带来一些石榴花气味和饭菜香气。

    又麻又辣,令人忍不住诞口水。

    她揉捏空荡荡的肚子,不停吞咽口水。正午时分,该吃饭了。

    回头宋长昀脚步沉稳,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抱着满满一怀抱的衣物向她走了过来。

    这些深颜色的衣袍上沾满油腻物,看得人能想象,待会衣衫拿到手心时会是多么滑腻,一时她不敢触碰。

    再细看,天空的乌云似乎突然全都散开,阳光全都汇聚到这么脏衣服上,灼灼生辉刺痛了她的眼。

    “这些,都要我洗吗?”她问的迟疑,语气饱含欲哭无泪。

    宋长昀冷冷一笑,随后道:“不然呢?柳大丫,你要有点分寸,要不是我出手拿出全副家当从孙赖皮手上将你救下来。这个时候,你已经在傅艳楼里,被人随意打骂折辱,从此跟你念念不忘的陆公子,不在有可能相守白头,哪怕你甘愿做妾,或者自甘下贱,为奴为婢。”

    他语气凶恶,额头上布满青筋,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柳枝枝被说得只敢小声嘀咕:“洗就洗,又不会掉一块肉下来,这么凶干什么?”

    宋长昀修长的眉微微颦蹙,面色似乎有一些凝固,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一般。看了她一眼,随后转身要走。

    柳枝枝腹中咕咕唱起空城计,连忙颇有气势向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哎,宋长昀,干活归干活,饭一定要管我那份,否则我将你家拆了信不信?”

    宋长昀顿住脚步,回头扫了她一眼后,提脚大步继续走。这一眼,另他心中有了一点波澜。柳枝枝向来装满算计的眼眸,这会在明媚的夏日里,似乎裹上了好看的东西,闪闪发光。

    柳枝枝被他这幽暗的眼神扫射,吓得胆量顿时萎靡了一半,依旧为自己争取该有的基本福利:“我这么小的个子,吃的又不多,大不了我少吃一点。一定,一定要管饭,我真的挺会拆家。”

    她莫名有一种直觉,要是她没有多番叮嘱宋长昀,今天别说午饭,说不定连早饭都没她的份。

    宋长昀对她的喜欢,并没有当着孙赖皮和他恩师面表露出来的那般喜欢,甚至,偶尔看向她时,眼底有一股黑色的东西在漂流涌动。院中的另外一个人,宋长昀的姑姑,更加不可能会来叫她吃饭。

    先前宋长昀姑姑对她有多和善,知晓她便是负了宋长昀的柳大丫后,就有多厌恶她。若不是他姑姑心善,只怕她现在已经死了也未可知。

    天荒刚过,饿死一两个人,或者出意外死并不稀奇。她又是宋长昀出银子买的,帐没有还完,柳家无权上门来带走她。

    铜水村的人,就少了近一半,许多家底不丰厚的人家,吃完官府衙门发的微薄一点赈灾粮,纷纷裹了包袱打起找远亲避难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