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陶梦泽和丈夫站在了民政局的门口。

    她检查了一下证件,结婚证、户口簿、身份证、离婚协议,能想到要带的都带了,也不会因为什么证件没带而白跑一趟。她是第一次离婚,没有经验,只能把证件带的足足的。

    丈夫沉默地跟在她身后,眼睛发红,哀求道:“梦泽,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我保证、我保证回去和我妈好好说……我不想离、我不想离……”

    陶梦泽神情平静:“离,必须离。”

    曾经她喜欢他的腼腆温柔和体贴,可这些特质让他在夹在老婆和妈之间就变成了懦弱。

    儿子这么弱势,是因为母亲太强势。起初新婚,陶梦泽尚且还能忍,怎么说婆婆也是长辈,作为晚辈她退一步无可厚非。再后来,婆婆的手越伸越长,她和他的小家却处处充斥着婆婆的阴影。她登门入室,在自己儿子家做女主人,干涉他们的生活习惯和作息。

    陶梦泽爆发过几次,也和婆婆吵过好几次,然而每次都在丈夫的懦弱逃避和不作为中失望。他不知如何调解婆媳关系,不知如何维护她作为妻子的身份,可是每次两个女人爆发战争,他便开始痛苦,反复劝说陶梦泽退让。

    陶梦泽是学心理的,能够调节自己情绪,也设身处地想了想,她有工作、有同事、有朋友、有丰富的休闲生活,可是她婆婆已经退休,也没有朋友和姐妹,也许她的注意力的确只能放在儿子家中。

    她总是想起恋爱时这个男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付出,她能确定他是爱她的,可是这份爱不足以让他挺身而出,去调节矛盾解决纠纷,拒绝自己亲妈的插手。

    他的逃避和沉默让陶梦泽觉得自己在孤军作战。

    陶梦泽的忍让在看到她婆婆端了一碗所谓的“催生药”来催促她喝下时终于爆发了,她把碗狠狠砸在地上,滚烫的药汁迸溅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掺杂着婆婆尖利的骂声响在一处,两个女人再也没有什么好顾忌了,撕破脸吧!把所有对对方的不满都发泄出来吧!动静之大,连邻里都不得不上门劝架。

    陶梦泽浑身发抖,她骂不过常年混迹在菜市场舌战群儒经验丰富的老年妇女,那一串串不重复的脏话从这个老妇人的嘴里蹦出,像一柄柄尖刀一般刮得她体无完肤。

    老妇人方才的气势还如猛虎下山一般,两只粗糙的手掌挥得如同旋风,等到周围邻里上门来劝架时,却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力气,软成一滩烂泥赖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向周围人诉说自己被儿媳妇欺负的委屈。

    周围的人或真心劝说或假意拱火,或只是单纯地看热闹。在各色眼光和嘈杂的七嘴八舌之下,陶梦泽却平静了下来,她居高临下望着摊坐在地上抹泪的老妇人,道:“这里是我家,麻烦你滚出去。”

    老妇人吃惊地看着她,立刻如同抓住了她的把柄一般,叫起来:“你们听到了?你们听到了?她让我滚,儿媳妇叫婆婆滚啊!儿媳妇要赶婆婆出去啊!”

    陶梦泽出奇地平静,甚至还朝她笑了笑:“对。我让你滚,滚出我家。”

    ……

    人群终于散去,家中一片狼藉。这个她亲手设计装饰布置的家,此刻已是面目全非。

    她坐在一地鸡毛中等着她的丈夫归来。

    男人很快回来了,也不知道老妇人在电话里是怎么和他说的,他甫一回到家,就劈头盖脑地问:“你叫我妈滚?再怎么样,她是长辈,你怎么能和她这么说话!”

    陶梦泽似乎早已预料到,她指了指地下四溢横流的褐色汁水:“你妈让我和催生药,保证能生男孩。”

    男人愣了愣,大概因为理亏,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避重就轻,反复说:“那再怎么样,那是我妈,这里是你家,可也是她儿子的家。你再生气也不能让她滚啊!梦泽,你去和老人家道个歉好不好?真的,我求你了,我也没办法。”

    陶梦泽竟生不出一丝怒气,大约因为心寒彻底,心如死灰,连愤怒的情绪都失去了。她嘴角勾了勾:“行啊。你趴下去,把这地上的脏水舔干净,我就去和你妈道歉。”

    “你——”男人一下子气得站起来,“神经病!”

    陶梦泽拿出离婚协议:“来,我拟的协议,你要是同意,签了字我们明天就去办。”